“你不是早就有我了么?”
不……秦赐下意识地要反驳,却发现无从反驳,他确然已经拥有过她,很多次了;但他想要的,却是更加不同的……
秦束的眼神里是脆弱的安宁,他看见了,他知道自己若再索求下去,很有可能,那安宁便会碎裂掉了——
“你不是早就有我了么?”
像是一道令人振奋的暗语,又像是一句更加扑朔的谜题。堂皇四壁间,两人像两个掩耳盗铃的贼,只偷觑着对方眉眼里的千山万水,但口中不会说,思念也好,梦想也罢,都只郁结到喉咙口为止,不会说。
秦束凝注他半晌,而后转身去了内室,在妆台前坐下,一一地去卸她鬓发上的首饰。薄纱帘帷上只映下来一个优雅的手腕轻抬的剪影。秦赐静了静,站起身,径自掀帘走入,一直走到了她的身后,粗糙的手掌抚摩过她纤细的脖颈。
那么纤细,他几乎只需要将手指并拢,就可以杀了她了。
但她却温和地笑着闭上了眼,好像一只猫,被他摸得很舒服似的。
他不知道自己与她,到底谁才是谁养的猫。
他在秦束膝边半跪下来,手掌仍是缓慢地摸索着,自那颈项,至于锁骨,然后轻轻地探入她的衣衽——
她忽而抬手抓住了他的手臂。
这个动作,却既不是鼓励,也不是阻止。他看她一眼便懂了:她只是想要掌握主动。
秦束笑了,这笑容却如染着魔力,令他振奋,令他疯狂。俄而接二连三的哐啷声响,是妆台上的匣奁用物被拂落一地,秦赐不由分说地将她压了上去。
***
一场欢爱,筋疲力尽,但两人之间的气氛却终于不那么僵持了。
“我猜,温太后会借着寿宴的机会,宣布一些事情。”秦束倚着床栏,斜眼笑着看他,声音拖得悠长。
秦赐并不急于穿衣,只拿眼光上下滑过她那光滑笔直的脊背,喉咙里发出一声仿佛胜券在握的笑,装傻般问:“什么事情?”
“那自然只有你和长公主知道啦。”秦束说。
话音未落,他已从后边抱住她腰肢,身子前倾过来又吻她,像是要堵住她的嘴。吻得她一阵上气不接下气之后,他才挑挑眉道:“不会的。”
秦束疑惑:“不会?”
秦赐却不说了。
他披衣起身之际,秦束若不经意地道:“父侯上回来说,在他那里积压了许多奏疏,都是弹劾大司马温育良横行不法的。”
秦赐一顿,“温司马是朝中宿臣,又是太后之父,若要动他……”
“没让你动他。”秦束笑道,“你只管保他就行,余下的事,我来安排。横竖鲁阿姊已死,现在的永宁宫,就如惊弓之鸟。”
秦赐道:“这会不会太着急了?”
“温珩是你自己处置的,却来说我太着急。”秦束柔声道。
秦赐想起那一晚上,此刻也要忘记了,那时候为何会有满腔的不甘不忿,以至于要将那个宫女当做诱饵摔将出去——很残忍,但他不后悔。
“我明白了。”他说着,终于起身慢吞吞地穿衣。
秦束侧首看他,那眼神竟让他有些不好意思,忽而,她笑了,柔声道:“我知道你自有主张,但是还望你,万事小心。”
这寥寥数语的温柔,却叫秦赐怔住了。再去看她,却只能看见她耳根底下的红晕,似是令她着了痒,还伸手去摸它。秦赐于是没能忍住,再度咬上了那个莹润的耳垂,秦束轻叫一声,又被他一把抱住。
秦束好笑地拍手打他:“做什么?”
秦赐穿衣穿到一半,裸着半个胸膛和结实的手臂,湿润的呼吸就震荡在秦束发红的耳边:“我今晚不走了。”
秦束没有说不行。她只是笑着,好像也沉浸在这一刻的幻梦里了。
他的声音更哑了几分:“这一辈子,我都不走了,好不好,小娘子?”
秦束笑着,笑着,以至于必须咬紧了唇。
夜这么长,本就是做梦的时候,就算是痴人说梦,也可以被原谅的吧?
***
六月末,司徒秦止泽上表,弹劾皇太后之父、司马温育良行为不检,在淮南争田圈地,鱼肉百姓,当议大罪,褫夺官爵,押还乡里。
这一道弹劾过于严苛,一石激起千层浪,朝中无人不为温育良喊冤的。最后是中书令夏冰和镇北大将军秦赐,顺应众情,暂且将温育良外调为颍川太守、都督三州军事,了结此案。
温珩、鲁阿姊、温育良,半月之间,死的死贬的贬,这三人的事情一环套着一环,温太后再是迟钝,也明白过来是秦家有意与她作对。但暗昧多时的秦止泽此刻突然出头,却也十分蹊跷。她摸不清楚,最后只能认定,秦赐到底与秦家诸人是不同的。
如此,秦赐便在永宁宫的格外感激中,迎来了自己的廿四岁生辰。
温太后在华林园中摆大宴,自昼至夜,歌吹不绝。秦赐坐在主位,便始终尴尬地受着各家的礼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