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再想到这段时间,他们父子俩每每去晓福居请安,林彦弘多少得受祖母几句责备之言,若是长此以往,哪里可能开怀,又怎么好好休养。

次子林彦兴的情况一直不稳定,小佟氏哭哭啼啼,林丰分_身乏术,满心烦恼,每日清晨与林彦弘一起走去晓福居的时光,竟是难得的清静之时。

他可以感觉到长子对自己态度的转变,内心高兴不已,但长子的旧疾亦是他心头悬起的大石,难以放下。

但凡有可能,父母都是希望孩子好的,林丰也不例外。

所以林彦弘说的话,让他既心动又担忧。

“若不能去巫山,那只能烦请父亲让胡大夫开些安神的药,或许,孩儿夜梦的情况也能好转。”

林彦弘在心中对父亲暗道一声抱歉,说了些促使林丰做决定的话。

安神的药再有效,也比不上自己心安。

林丰闻言,终于下定决心:“药有三分毒,没病的时候怎么能想着吃药?去巫山路途遥远,定要准备周全,才能让你离家,弘儿等为父好好想想,该如何安排,方能万无一失。”

随后他还是请了胡大夫过来,得对方亲证,确定林彦弘的身体已经大好,若小心一些,完全可以去往巫山。

林丰这才稍稍放心了下来,然后开始计划要带多少人,带哪些人去。

……

林丰虽然已经做了决定,但要让林穹德和林佟氏同意,还颇得几分周折。

林彦弘心中有一分执念,自然不愿意让此事被阻,于是主动对林佟氏提及叔叔林隽即将参加秋闱一事。

梁制中,京官七品以上,郡官六品以上,武职四品以上,俱准送一子入太学或府学读书,称之为恩荫。

由于林丰已得恩荫而入府学读书,林家次子林隽就只能完全凭自己考学,先经由童生试考取生员,再入府学或郡设书院,之后参加乡试、会试,乃至殿试。

林隽所在的青桐书院就是郡设书院,甚至比府学还要出名。

已经取得生员的林隽将在这一年的秋闱下场,若是能一举考中,则将是光耀门楣的大喜事。

“孙儿此番去得巫山,正好可为叔叔祈福。”

林彦弘非常清楚,若是自己不提些好处,以林佟氏对他的不喜,光是要看他不开心,林佟氏都会故意让这件事黄了。

但若是拿她的宝贝疙瘩说事,那绝对能达到很好的效果。

华音寺虽不在京都,但却是昔年雷音高僧所建,乃当之无愧的镇国名刹,千百年来香火鼎盛,信徒遍布梁州,每年有无数善男信女前往巫山,为自己或家人祈福求愿。

林佟氏年过五旬,如果不是自己不能前往,早就为林隽行走巫山了。

如今,林彦弘忽而主动提出为林隽祈福求愿,一开始还有故意阻拦之心的林佟氏渐渐被说动,反而成了“助其一臂之力”的人。

让仆从去华音寺为主子祈福,和让家人为家人求愿,意义可是千差万别的,在林佟氏这等妇人心里,自然觉得后者更好。

如今长房里,林穹德和林丰自然是不能去巫山的,她自己有心无力,臻夫人又在为林彦兴烦心,竟然只有林彦弘可去一趟。

想清楚这些,她立刻帮林丰在林穹德那里帮腔说项,最后终于促成了此事。

不过,为了保证林彦弘此行确实有真心实意地为他叔叔祈福,林佟氏以“出门在外多些人伺候比较好”为由,从晓福居遣了一个妈妈跟着林彦弘,还让林隽没带去书院的一个小厮与他们同行。

这样内外都有人看着,林佟氏料想自己这个“嫡长孙”不敢敷衍耍滑。

其实,林彦弘虽然拿林隽的事当了借口,但并不准备“过河拆桥”。

从某种程度上来说,林隽过得越好,林丰未必能在林佟氏面前讨到好,但林隽若过得不好,林佟氏绝对会想办法让嗣子过得更加不好。

林彦弘现在年幼,还无法与之抗衡,他愿意为了父亲,做些妥协。

更何况以他“上辈子”所见,林隽此次秋闱虽未能名列前茅,但也算考取贡生,成为举人。

到时候林彦弘带着曾为叔叔祈福的名头,也算是“贡献”了一点力量,林佟氏明面上还得说几句好话。

这等顺水推舟的事情,不做白不做。

于是,于小暑之后,林彦弘在林丰不舍的注目下,在林家仆从的簇拥下,乘马车经官道,前往云水郡东北的巫山,踏上了一段意想不到的旅途。

似乎从这一刻开始,他的命运才真的改变了轨迹,与“上辈子”相比,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。

“少爷,喝点茶吧,这天实在太热了。”

琥珀将嵌着磁石的茶具摆在桌上,用帕子抹了抹头上的汗。

因为大少爷身体不好,即便是夏日里也常常迎风咳嗽,更闻不得香脂味,所以她向来是不施粉黛、不用香料的。

不过这样一来,倒还避免了流汗时让脂粉糊了脸的狼狈。

但热的时候流汗不止,那还是躲不过的。

琥珀看了看斜卧在马车中的林彦弘,发现对方竟然完全没有燥热的意思,整个人看上去如良玉一般清清爽爽,甚至感觉透着一股凉气。

林彦弘单手捧着一卷古籍,另一只手有条不紊地翻页,虽然没有抬头,但还是回应了一句:“先放着吧,你也休息会儿,多喝点水就不热了……再过不久我们就要到云溪城了,到了城里有冰室可用,跟在府里也没什么两样。”

琥珀觉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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