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暮言猜不透父亲葫芦里卖的什么药,只好忐忑不安地跟着父亲来到了顶楼。他们走的这条道路,很奇怪,以前沈暮言没少来医院,小时候也没少来玩,却从来不知道还有这样一条通道。
沈暮言的心不知道为什么沉重得无法呼吸,越是走近那个房间,越是抬不起脚步。
推门进去,一股干净的药味扑鼻而来,病床上躺着一个看不出年纪的女人,她在呼吸机下靠着呼吸机呼吸。要不是她躺在那里,脸上没有蒙白布,沈暮言几乎会以为她的一具尸体。大约因为常年不见太阳的缘故,她身上的皮肤非常白,白得十分不健康。
沈暮言拧眉看向沈霍:“爸……”
“不要问她是谁。说起来,她和你毫无关系,她只和我有关系——但并非是对不起你母亲的关系。严医生说了,她已经脑死亡,心脏也只有熹微的跳动。与其让她没有尊严的活着,不如让她安静地离开。”沈霍伸手去拿开那个女人的呼吸器。
“爸!”沈暮言始终觉得这件事情太过匪夷所思,但是又猜不透到底是什么事情,“爸,半点原因都不让我知道吗?这样,我会觉得你是在谋杀,而我是帮凶!”
沈霍抬起头来看着他,“老三,你是个负责任的男人,才会多次一问。但是,我只能告诉你,你今天来为这个女人送行,以后必不会后悔。让她走吧,这样躺着也是受罪!”
“她,真的和我毫无关系吗?”沈暮言再次将投射的目光定准了父亲。
沈霍眼里,云淡风轻一片,年老的眼睛,多多少少都是有浑浊之象的,可是他的眸,却很清明,如若不是看到旁边的皱纹,很难想象那是一双七十岁老人的眼睛。
沈暮言被父亲眼里的神色说服了。一个人的眼睛,是最不会说谎的,他投射着内心的一切。沈暮言看着父亲的眼,不得不相信他说的所有,并且为之诚服。
沈霍伸手拔了那个女人的呼吸器,那个女人本就一动不动的身体并没有反应,好像有那呼吸器和没有之间,没有任何区别。她安稳得像是一直都睡着了一样。
沈暮言忽然想到什么,“爸,我有个不情之请。”
“什么事情?”
“我有个朋友眼睛受伤,需要眼角膜移植,这个阿姨……”沈暮言不太清楚那个女人的年龄,也不好定义,虽然知道说出这个请求也很不可思议,但是他还是说了,“这个……女人,不知道她的眼睛健不健康,她的家人在哪里,她是否愿意捐赠眼角膜呢?”
沈霍想了想说:“她生前就是个善良的女人,虽然问不到她答案了,但是以我对她的了解,她一定会愿意的。我做主,帮她捐了吧。严医生一向在给她检查,眼睛是没什么疾病的,就是一直没醒来。”
沈暮言原本是打算亲自去医院找的,这一下机缘巧合就找到了,心头一喜,说:“好。”
“她也算做了一件好事了,走也走得安心。到时候你再来为她送一次行吧。”
“嗯。”沈暮言重重地点点头。
“是吗?这么快就有人捐赠了?太好了太好了。”方想高兴地说。苏剪瞳这两日视力下降,时不时眼睛还会疼一下,大家都揪着心,医生建议越早动手术越好。方想连日守在医院,就是看有没有合用的角膜,结果偌大的医院里这几天没有去世的人,倒是有几个患有其他疾病的人写好了捐赠眼角膜的表单,但是人还没有病到那个程度,总也不能盼着人家死或者打死一个吧?